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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时,房门开了,太医从里头走出来,老夫人连忙问江舒玥的情况,太医说道:“四姑娘没事,只是吃错了东西导致腹痛,吃几服药就没事了。”

    老夫人听着揪心,江舒玥是她的小女儿,平日里就爱逾性命,哪里舍得她受半点罪,老夫人谢过太医,让人跟着太医去开药方,随后顿足道:“若不是吃了顾氏的点心,玥儿又怎么会出事,把顾氏叫来,老身有话要说!”

    江屿州心知此事并非顾星滢的错,那点心他们几个都吃了 ,唯独玥儿出事,很有可能是玥儿肠胃过于娇弱了些,但母亲现在在气头上,他只能依着她。

    江屿州道:“母亲,让我去。”

    房内,齐太医正在给蓝氏施针,顾星滢着急的等在次间,她时不时的往里张望,期盼着太医快点出来。

    江屿州的脚步比太医治病的速度要快,他来时,里头还没有结束。

    见他忽然出现在这里,顾星滢感到突然,她忍着脚上的疼站起来,福了福身子:“见过二公子。”

    江屿州看到顾星滢一身素色襦裙,乌黑湿润的长发顺着削肩垂落下来,一张小脸半点妆容也无,素净的仿佛出水的芙蓉一般。

    妆容不整,却美的没有一丝烟火气。

    他拧着眉心问:“怎么弄成这样?”

    顾星滢不欲多说,只轻声道:“淋了些雨。”说完,她抬起纤细的手指虚虚握拳,掩在唇边轻咳了两声。

    江屿州见她虚弱的样子,心里一时不忍,话在唇齿间徜徉片刻,他最终无奈道:“星儿,我娘要见你。”

    自她来侯府之后,老夫人只见过她一次,后面她去请安,老夫人也避而不见,现在主动提出来要见她,定是因为四姑娘生病之事。

    顾星滢知道就算她的点心没事,可四姑娘毕竟是吃了才出事的,老夫人要拿她问罪,她也没办法。

    顾星滢咽下满腹委屈:“我娘病发了,现在太医正在里头给她诊治,请二公子给我点时间,等我娘醒来,我自会随你去见老夫人。”

    江屿州点点头,随后又想起她说的话:“太医为何会在这里?”他刚才过来的时候,太医都还在晓晨院中。

    顾星滢垂下眸子,掩住眸中的不自然:“是我求三姑娘请的齐太医。”

    江舒韵的病一直都是齐太医在诊治,而她最近又跟江舒韵走的近,这样说他果然没有怀疑,又想起自己答应给她找太医,太医却没有来,心里生出了几分愧疚,他点头道:“好,我在门外等你。”

    顾星滢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身影,他明知道她娘病发了,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一句关于她娘的事情,只跟她说老夫人要见她,或许……在他眼里,她娘根本不值得他来关心吧。

    第9章 (修文)   侯爷素来不近女色……

    顾星滢候了半个时辰,太医终于出来了,她见老太医从袖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汗,不由得攥紧手指,担忧的问道:“太医,我娘她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齐太医捋了捋胡须,声音有几分凝重:“姑娘,老夫已经替令堂施过针,令堂已无大碍,只是以老朽的医术,只能将令堂的病暂时压制,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。”

    这话顾星滢并非头一次听到,这些年来,她带着娘亲寻遍名医,皆束手无策,原本以为请了宫中太医来治,说不定会有希望,然而……太医的话让她再次陷入一阵无助绝望中,她低下头压住眼中的泪意:“那我娘还能活多久?”娘发病的时间间隔越来越越短,她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重,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时间让娘痊愈。

    齐太医如实说道:“最多半年。”

    太医的话就像晴天霹雳在她头顶炸开,顾星滢心口一窒,连退了两步扶着一旁的高几才站稳。

    她已经没有爹了,如果连娘也没了,那她便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了。

    老天为何对她如此残忍?

    汹涌的泪意刺激着眼皮,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似的坠落下来。

    齐太医见她哭的梨花带雨,心中不忍,安慰她:“姑娘不必伤心,常言道,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老夫医术不精,不能给令堂治好,但这世上或许有其他人能治,有个叫行真的和尚擅歧黄之术,在民间名声响亮,姑娘若能找到她,令堂或许还有一线生机。”

    顾星滢朦胧的泪眼出现一瞬间的怔忡,随后又射出亮光,她垂下眼帘,用帕子擦了擦眼泪,对着太医福了福,她道:“多谢齐太医,民女一定会找到行真和尚,替娘亲治好病。”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会去寻找此人,这可能是娘最后的希望了。

    齐太医心知那行真飘忽不定,要找到此人何其艰难,这姑娘未必有这般机缘,满腔希望怕是要落空了,不过他不想打击她,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瓷瓶递给她:“这是老夫配置的丹药,每日服一粒,可保令堂的病一个月不发作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太医。”

    从房内出来,齐太医便去给江屿寒复命,豆蔻,辛夷搀扶着顾星滢进屋去看蓝氏,见蓝氏仍然睡着,但呼吸平稳,应当没什么大碍,替娘亲掖好被角,又吩咐温嬷嬷好生照顾娘亲,她便起身出去了。

    两人扶着她走到外头,她见江屿州背对着门站着,快速收敛思绪。

    “二公子。”

    江屿州听到声音转过头来,目光在顾星滢苍白的脸上顿了顿,见她的眼尾晕开一抹红,眼睛也湿漉漉的,显然是刚哭过了,江屿州心中不忍,转过身去,说了句,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顾星滢点了点头,由二人扶着,跟在他身后离开晓星院。

    路上江屿州终于察觉到不对劲,回头一看,见顾星滢走路一瘸一拐的,他停下来问:“腿怎么了?”

    顾星滢答道:“扭伤了,不严重,二公子不必担心。”其实她走路挺疼的,每走一步都会牵动受伤的位置,但有豆蔻,辛夷扶着,也可以坚持下去,她不想让江屿州觉得麻烦,故而说不严重。

    江屿州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,惯会心疼女子,何况顾星滢还是他心中所喜,他当然要在喜欢的女子面前保持风度,“本公子让人给你抬肩舆过来。”

    顾星滢摇头拒绝:“多谢二公子美意,有豆蔻,辛夷扶着民女便好,咱们还是快些走吧,不能让老夫人久等了。”

    江屿州见她如此坚持,也只得作罢。

    一路上走的很慢,足足两刻钟才走入承熙堂中。

    到了厅堂内,顾星滢雪白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,她拿着帕子擦了擦才慢慢走上前去。

    沐老夫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,见顾星滢姗姗来迟,脸上已有几分不悦。

    顾星滢垂眸行礼:“民女给老夫人请安。”

    沐老夫人见她明明腿上不利索,却也不关心,反倒觉得她害了自己的女儿,还如此淡定从容,一股火气蹿上来:“顾氏,你那荷花酥是用什么做成的,为何玥姐儿吃了会生病? ”

    江屿州原本想让人给顾星滢搬条椅子来,但见母亲发怒,便又打消了念头。

    顾星滢抬起黑长的睫毛,明明生的温软妩媚,眼底却未见半分柔弱,她语气平和:“老夫人,荷花酥是用面粉做皮,加入丹曲调色,栗子做馅。”

    老夫人心知此事也不能完全怪顾星滢,毕竟那荷花酥几个人都吃了,却偏偏只有她的玥儿出事,若不说上顾氏几句,自己女儿的罪岂不是白受了,她拨着茶沫子,语气不急不缓,却透着一股侯府老夫人的威严,她道:“用什么材料做的不重要,老身知你也是一片好心,但玥儿肠胃娇弱,不干净的东西不能吃,你是客人,往后这种事情就不要做了,侯府自有厨师给玥儿兄妹做点心,若是传出去我们侯府将客人当厨房的丫鬟使,岂非有损我侯府的颜面?”

    老夫人的话让顾星滢心里有些不舒服,入口的东西她向来讲究,做的比侯府的厨艺还要细致,可老夫人却说她的东西不干净。

    她家历代皆是厨子,厨艺是整个家族引以为傲的手艺,今日却被人贬低的一无是处,这让她如何接受?

    此话传出去,将来还有谁敢吃她做的东西?

    顾星滢内心思绪起伏,她身份虽卑微,但也不能任由别人搓圆捏扁,她用力掐了掐掌心,让自己冷静下来:“老夫人教训的是,只是此番四姑娘吃坏了肚子,是不是吃了荷花酥导致的,还有待查证,不知老夫人问过没,四姑娘吃了民女的荷花酥后,可还吃了其他东西?”

    江老夫人见这顾氏看似柔弱,但姿态不卑不亢,颇有几分傲骨,即便如此,老夫人也不如何喜欢她,自家儿子绝不能娶个低贱的商户女做妻子。

    老夫人冷冷道:“你的意思是说老身冤枉你了?”

    江老夫人的眸光里透着怒意,凌厉的投向她,若顾星滢是没见过世面之人,早就被老夫人这阵势给吓到了,可顾星滢却分毫不乱,神色镇定:“民女不是这个意思,民女只是希望老夫人能查清真相,若当真是荷花酥的问题,民女往后再也不做便是,若不是,查到害四姑娘生病的真实原因,往后也可规避。”

    她的话似乎也有点道理,老夫人竟无法反驳,将目光挪到一个婢女身上,她道:“玉瓜,四姑娘从长风院回来之后,可还吃过其他东西?”

    玉瓜站出来,福了福身子 :“老夫人,四姑娘回来后,只喝了一碗羊肉羹,并未吃其他东西。”

    顾星滢听了后,眼睛里有道光芒划过,心道果然如此!

    她不假思索道:“四姑娘生病并非吃了荷花酥,而是吃了相克的食物。”

    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,站在沐老夫人身后的沐云霁手指蜷起来,攥紧了手中的帕子。

    沐老夫人皱眉道:“什么相克的食物?”

    顾星滢道:“荷花酥是用栗子粉做馅,而这栗子粉正好与羊肉相克,同食会导致中毒,就算是先后吃下去,间隔时间短也会引起中毒。”

    在顾星滢说完之时,沐云霁狠狠的掐了掐掌心。

    江老夫人皱眉道:“食物相克都是你说的,谁知道是真是假?”

    顾星滢原本想说若是大家不相信她可以请大夫过来,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,“是真是假,太医可以断定。”

    众人纷纷抬眸朝门口看去,只见江屿寒大步从容的走进来,身后除了一个江离之外,还有一个留着胡须的老头,这老头穿着官袍,府上之人都认识,是给江舒韵诊脉的齐太医。

    顾星滢转过头,目光也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去,只见男人背着光走进来,一双深邃的眸子却如寒星般闪动着冷冽的光,浑身散发着威严冷肃的气息,她眸光环视四周,只见众人皆是神色一凛,大气都不敢出。

    待行礼毕,江屿寒在江老夫人的左手边坐下,老夫人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的神色:“侯爷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江屿寒偏头对上她的视线,神色平静:“本是带太医过来给母亲请脉,不料母亲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。”

    虽说如此,但平日里太医来请脉,江屿寒也未曾亲临,莫非是……可侯爷连顾氏都未曾见过,又怎么会有那种心思?见他目不斜视,根本没有去看顾星滢,和往常一般冷冷淡淡,觉得自己想多了,侯爷素来不近女色,顾氏即便生的再好,也未必能入他的眼。

    江屿寒既然已经开口,她总得给他面子,江老夫人道:“既然齐太医来了,那就请齐太医说说,这姑娘说的对与不对?”

    闻言,齐太医走上前来:“这位姑娘说的没错,羊肉和栗子的确相克,若是同食,定然会中毒。”

    齐太医都如此说了,江老夫人也不能再说什么,之前还能怪顾星滢做的荷花酥不干净,可现在是江舒玥误食了相克的食物,倒没办法怪到顾星滢头上来,要错也是江舒玥自己的错。

    沐老夫人适才对着顾星滢疾言厉色指责了一番,此时也有些尴尬了,若是让她跟小辈道歉,她亦抹不开面子,只得对江舒玥身边伺候的玉瓜发难,她沉着脸道:“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四姑娘的,四姑娘乱吃东西也不劝着点。”

    玉瓜连忙跪下来,磕头认错:“夫人,这羊肉羹是早上厨房炖的,姑娘听表姑娘说好喝,便让奴婢去厨房端一碗过来,奴婢也不知道这两种食物相克啊。”

    沐云霁见瞒不住了,她眼眶一红,主动站出来,用帕子抹了抹眼泪:“姑母,都是云儿的错,云儿也不懂这食物相克之理,只是跟玥儿随口提了一句说汤好喝,也没料到玥儿她真的就喝了。”

    沐云霁是老夫人的亲外甥女,她相信沐云霁是无心的,不忍心责怪,她道,“算了,算了,这事就让它过去吧。”

    事情既然揭过去了,她也没必要继续留下,顾星滢恬淡从容朝老夫人福了福:“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,民女便先告辞了。”

    沐老夫人毕竟理亏,见她也不斤斤计较,倒是软和了几分:“今日之事老身错怪你了,你也别往心里去。”不过仍然带着点高高在上的味道。

    顾星滢轻轻点头 ,垂眸道:“老夫人关心则乱,在情理之中,民女不会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大家都看到她脚受了伤,可却无人给她搬来一条椅子,她站了这么久,腿上一阵阵钻心的疼,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件事情回院子里去,她出来这么久,也不知道娘亲现在怎么样了。

    说完,屈膝行了一礼,转身准备离开,豆蔻,辛夷赶紧上来扶着她,三人慢吞吞的走出去。

    在她离去时,江屿寒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暼过去,在她受伤的脚上顿了顿便挪开。

    江屿州见从头到尾顾星滢都没有看他一眼,猜测顾星滢会怪他没有维护她,便朝上面两位拱手道:“娘亲,大哥,我还要温书,先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,不等二人回应,便急匆匆的追了出去。

    老夫人见儿子找借口去追顾星滢,心中一气,这顾氏还真有两下子,自己的儿子像被她灌了迷魂汤一般,心里越发笃定不能让她做江屿州的妻子。

    外头下起了毛毛细雨,豆蔻撑着一把油纸伞遮在顾星滢头顶,三人缓缓的走在细雨中。

    她穿着素色襦裙,身姿袅娜,远远看去,似是一幅画。

    江屿州很快就追上她。

    “星儿。”

    第10章 这二公子也太可恶了,口……

    听到呼唤声,顾星滢停在一颗桃树下方,细雨中,花瓣无声坠落,将青石板路印出了斑驳之色。

    她在油纸伞下抬起明若芙蕖般的小脸。